【序幕】
我一个人推开了门,
阳光融化了——
散落一地的破碎的心脏。
我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孑然一身,
却能够——
拥抱整个世界。
【第一幕】
你看啊,心灵的障壁是那么可怕。
一个星期以后的今日,我独自一人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熟悉的A国首都的街头。
久违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竟让我的感到了眩晕。
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慢慢的世界就变成了黑色的。
黑色的——
地狱?
不,“我们”只是回到了人间。
【第二幕】
血。
血在流淌。
颤动着。
一滴一滴滴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像散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一样。
枯萎了,腐朽了,沉沦了,混沌了的
——我的灵魂。
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罪恶的声音。我以为,一定要让它们从身体里流出来、流干净了,仿佛我才能得到解脱。
真奇怪啊,明明声音已经不见了。
明明“至善”也已经死了。
好像和“极恶”一起。
血的颜色。
自羊水中就带给我们的罪恶。作为取而代之者的痛楚,作为背负着世界情绪的两个极端的支离破碎的碎片,盘旋着、盘旋着,找不到尽头。我们无法真正的死亡,却在渴望死亡的同时畏惧永久的消散。
是啊。
我和“至善”说,爱恋是不重要的。
可是偏偏对所爱之人的依恋把我们牢牢拴在这个世界上,可偏偏这个世界上我所爱的人又成为了把我推向死亡的最后一步。
我的手颤抖着。自从亲手扣下了杀死亲人的枪的扳机之后从未停止的颤抖。为此我改变了惯用手,可是每当害怕的时候它从未停止对我的困扰。
那里应该积攒着极恶吧。所以我要让鲜血奔涌出来,夹杂着罪恶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我血红色的瞳孔倒映着血红色的影像。仿佛才能感受到心情平复下来了。
什么时候血的颜色成为了比咪达唑仑注射液更加有效的镇定剂?我忘记了。我只记得小的时候,我们是非常害怕血的——我们血红色的瞳色让眼前的世界昏暗而迷蒙,镜子里的自己又是那样的瘆人而不寻常。血阻隔了我们同外界世界,血把我们困在了象牙塔之中……
又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不再用“我们”来称呼我和路易斯了?我忘记了。可能是那天晚上吧。
第一次完成任务的我和叔叔疲倦的推开宅邸的大门的时候。
我难堪极了。我浑身都是血,我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浓重的血腥味。
迎接我们的阿姨和路易斯就在大门口。
那天我清晰的看见了路易斯的脚往后退了一步。
我明白——他害怕了。
我们自羊水中就没有分开过。仿佛之前的日子虽然有了距离的阻隔,心灵也从没有分开过。我们曾经不愿意相同,我们试图用不尽相同的发型、仪态、兴趣将我们分割,可彼此相连的电波却也总是若有若无的存在着。
直到那一刻,我们彻底分离开来了,变成了两个不尽相同的个体。
那一天开始我第一次直视着那赤红的、裸露的双瞳。
那里面不再有我的倒影了,那双眼睛的主人不再是“他人”,而成为了我自己。
莫雷曾问过我若那双诡谲而美丽的眸子还维持着清澈,它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勇气直视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面倒映的我太过于不堪。
我终于冷静下来。
我才意识到自己多么的狼狈。
我躺在卧室的床上。洁白被褥被手腕处流出的鲜血弄得肮脏而凌乱。屋子里没有一丝光,大抵是我自己将窗帘拉上了。外面下着雨。即使是关上了窗,雨的声音还是若有若无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应该高兴才对,经过了三年的时间,我在军队中终于完成了迈克尔先生的任务,如此一来,我将获得相对性的自由。我能够同克莉忒结婚了。
更值得庆幸的是,我只身一人前往沙漠之后终于解决了困扰我多年的“另一个我”的烦恼。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过去被画上了句号。
但是我愈发的不安。
我的脑海里曾出现了那么多的声音。我明明前几天还在隔海相望的另一个大洲的沙漠之中,为何突然就会晕倒在A国首都的街头?
我不相信什么神秘学现象,尽管一切都逼迫我去相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病情加重了,我出现了精神分裂,甚至是幻觉。我逐渐开始后怕。
我去找医生做了检查。我的病情确实加重了,却没有到精神分裂的地步。我猜我持续性的发烧与较长时间的脱水状态导致了这一切。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那个奇怪的空间里在世界范围内跃迁?我所获得的记忆,那些前世今生的纠葛又是否是真相?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梦境,我是否真的醒过来了,我又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三年的时光难道是黄粱一梦,其实我在与迈克尔先生反抗的时候就被饿死在关禁闭的小屋里面了?或者其实我在不小心陷入毒气之中的时候完全没有被抢救过来,这一切都是我临死前的幻境?
我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之中。加上身体本身的不适,我将自己锁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星期。
“咚咚咚”
没有回应。但是我知道,这是路易斯。
路易斯推开了我的房门。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眼睛里的神色我亦看不清。
路易斯代替我完成了军事学校的磨练,如今也小有功绩。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直视那双同样血红色的眸子的时候再也看不见清晰的倒影了。它们和我的一样浑浊、深不见底。
……疼吗。
路易斯帮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望向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彰显着成熟,告诉我他早已不是我需要保护的弟弟,而是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我为此感到欣慰。
我想要扯出一个微笑,可是也许这段时间长时间的沉沦竟让我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了。
疼。
我好疼。一方面,痛苦让我夜不能寐,将我蹉跎得只剩下灵魂的残骸遨游在无际的意识之海。可是同时,我希望痛苦能够延续,告诉我我还活着,告诉我我不曾陷入梦境。
我没有说话。
我们相互对视着。
路易斯的手遏制着我的伤口。痛苦和鲜血一起从狭小的嫣红的缝隙中怒放。
我好像还活着。
我用另一只手环住了我在世界上唯一的半身,将相似的身躯埋进我千疮百孔的胸腔,感受相似而剧烈的、熟悉而疏离的心跳。
鲜血好像沾染上了路易斯干净的衣裳。但是我没有力气在意了。
狂风将窗户吹开,大雨和闪电涌进了屋子里。
这一次我不再那么害怕雨声了。我好像仅仅揽住了我至亲之人。
他不会随风而去,我亦不会远离。
我摸索着因为艰苦而坚挺的身躯,就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大人的世界,没有现实的残酷,只有两个生活在童话的王国中的小孩。
我知道路易斯的担心,同我一样的无边的恐惧。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不,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分离的个体之间总是存在着纤微的联系的脉搏。也许这就是他们说的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
就像我们能从彼此的呼吸读出不安的、迷惘的、恐惧的情绪。
也能在呼吸中寻求读书与我们自己的解药。
结束了。
曾经一幕一幕上演的、规整的、循环往复的剧本已经被撕碎了。
接下来的故事是杂乱的音符、不成章法的小调。
可是没关系的。
“哥哥,我记得我们曾经也热衷于弹奏钢琴。”
是啊,可是后来想要追求个性的我们放弃了四手联弹的卓越天赋。
“没关系的。你知道旷野上的野蛮的旋律从不是用钢琴创造的。”
——我们要放弃吗?曾经引以为傲的秩序?
——是啊,我们要抛弃曾经最热爱的在杂乱中寻找秩序的能力。
——为了什么?
——不为了谁。
为了自己。
不为了“James”,不为了“Morevicious”。
为了母亲——作为“克洛蒂亚”本身的母亲赠与我们的名字的身份去活下去。
作为勇士(William),我要向世界(Vrille)证明我存在的意义。